No.1 你知道你到了朝鲜

当你发现走进了韦斯·安德森的电影

糖果色、马卡龙，鲑鱼粉、baby蓝，这是导演韦斯·安德森的标配，也是朝鲜首都平壤的标配。

好比2015年朝鲜的官方口号，“让我们把整个国家变成一个社会主义的仙境”，平壤地平线上一派柔和淡色系的公寓楼和各式各样的未来形式建筑，未尝没有一种童话的感觉。再加意外或刻意的室内对称构图，分分钟有种走进韦斯·安德森镜头的诧异。

基于质朴的苏维埃建筑，巨型的体量，现代的野兽派的设计；宏伟的林荫大道，连接大量的广场和绿地。1950年至1953年的朝鲜战争，平壤被夷为平地，1960s至1970s间，前苏联协助其重建。不久后苏维埃政权坍塌，朝鲜自行发展，长年封闭而断切与世界的联系使其逐步催生出了独特的一套风格。

雄伟的平壤马赛克地铁站，世界最深的地铁建筑之一，从莫斯科借用，却都是明显朝鲜味道的空气。粗壮的花岗岩柱子通常是八角形的，额外程度的精致，让人想起古代朝鲜庙宇的支柱；超重的屋顶是一层一层的，绿色的花柱和突出的横梁，用混凝土或石头砌成传统木结构的式样。保持着社会主义国家建筑准则的同时，斯大林式的城市尺度中已经融入了明显的朝鲜文化元素，而他们的建筑师，几乎没离开过朝鲜。

朝鲜的戏剧化不容置疑，而首都平壤的城市规划更是加剧了这种戏剧化。城市中，每一个远景都被精心设计，每条路线都被仔细规划，以达到最大的空间影响。穿过城市感觉就像是在经历一系列舞台布景，行进的柱廊和对称丰碑的侧翼，放大了任何位于轴线末端东西的意义——通常是一尊金氏的雕像。快乐的领导人，描绘着壮观的风景，忘我地露齿微笑。

在1991年出版的160页关于建筑的专著中，金正日对这种规划原则进行了明确的阐述，“协调整个城市建筑空间的基本条件，是对领袖雕像的关注，并确保雕像在城市的建筑形成中起主导作用”。

朝鲜从2013年开始大力发展旅游业，如今早已不再是旅行的盲区。1993年，Nicholas Bonner从英国来北京，结识了朝鲜的朋友并顺势去了朝鲜旅行，完全不同意识形态下的东方景象，让他觉得很兴奋，便留在北京与朋友合伙开了一个旅游公司Koryo Tours，带动旅游和别的文化交流活动，每年带去朝鲜的游客占朝鲜一年外国游客总人数的一半以上。

2015年，法国摄影师Raphael Olivier因为平壤马拉松而在平壤有过短暂的一日停留，即便是看过、读过、了解过很多关于朝鲜的信息，他形容那次整体的感官经历仍旧是——“大开眼界”，足劲的好奇驱使他2016年又跟随Koryo Tours去了趟平壤，记录了当地的建筑和历史遗迹。这个国家还没有开放个人旅游，所以到访还是要作出一定程度的妥协。

同朝鲜严格的旅游业政策打了20多年的交道，Nicholas Bonner比一般的旅客更能深入到朝鲜的真实生活场景中。作为景观设计师的Bonner，从一开始就被朝鲜设计的别致吸引：鲜艳的配色、大字报的logo、高山流水......“复古”的审美。

全凭自己的兴趣，1993年到2005年间，Bonner用从朝鲜搜集到的一系列从甜品包装、明信片、邮票、烟盒到飞机呕吐袋的日常物件，出版了一本关于朝鲜平面设计的新书：Made in North Korea，记录了2005年电脑设计被广泛应用之前朝鲜平面设计的景象，以图像的方式展示了朝鲜日常商品的设计包装，满足了我们对朝鲜生活的一种幻想。

在朝鲜的商品包装上，虚假广告是不被允许的。2005年数字媒体技术被广泛应用前，朝鲜境内都不存在广告的概念，包装是什么，里面的产品就一定是什么，所有商品的包装设计都要经过审查和批准后才能投入生产。商品几乎也都没有竞争对手，消费者的选择是“买”或者“不买”，而不是“这个”还是“那个”。

壮美河山、工业基地、象征速度与成功的千里马，也被被印在了糖果、罐头、火柴、香烟包装上。

独特的设计风格，一方面是早期受日本、佛教等多重影响，另一方面，长期处于封闭状态，使得本国设计师只能就地取材进行创作，于是我们看到了一种带着点诡异美感的设计风格。

朝鲜对保持其内部事务的秘密是出了名的偏执，所以即使是看似无害的照片——比如在人行道上散步的人——也会引起问题。David Guttenfelder就时常会遇到这样的问题，他的向导不会阻止他拍照，不会挡住他的镜头，但是对于他应该如何来拍摄他们国家有他自己的一套。

在这里，游客们被要求避免拍摄贫困和建筑工地的场景，而如果他们想要抓拍一尊雕像，他们必须在构图中捕捉整个身体，而不允许头部特写。

超过150mm的相机镜头、GPS追踪器、卫星电话是不允许带入朝鲜境内的。在你到达时，DVD、USB驱动器、笔记本电脑、相机和其他电子产品——可能包括你的浏览历史——将被海关检查，不能携带意识形态或色情或宗教内容。试图引进关于朝鲜的西方文学（包括旅游指南）或诸如韩国的音乐、电影之类的媒体都是冒险的。

尽管之前禁止移动电话的规定已经放宽，但移动设备在海关仍然经常被没收。如果朝鲜当局允许你在进入朝鲜时保留你的手机，除非你使用朝鲜的移动服务。

收集了那么多日常流通商品包装的Bonner，他看到的是真实的朝鲜吗？为平壤建筑着迷而重返平壤的Raphael Olivier，从中看到的是真实的朝鲜吗？David Guttenfelder的镜头下朝鲜向导带他拍下的场景和他用手机抓取的日常片刻，哪一种才是朝鲜的真实呢？或许所有都是真实的，当然也所有都是片面的。

你的旅行或许被精心安排过，你访问的是授权的网站，走进的是认可的商店，你看到的或许是希望被你看到的，换句话说，你或许不会真的了解当地人的生活方式。无论如何，你知道你到了朝鲜，当你开始忍不住去怀疑，去不再相信“眼见为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