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送范冰冰的“新娘娃娃”里有100年前的启示
作者：新视线
范冰冰“新娘娃娃”
Enchanted Fan
李晨求婚成功了，抢戏的却是送给范冰冰的“新娘娃娃”，出自一位从6岁就开始做娃娃的俄罗斯艺术家之手。在艺术家Marina Bychkova的官网上，这款名为“Enchanted Fan”的娃娃是最新添加进去的，里面还有另外的80多款。
Enchanted Doll
by Marina Bychkova
这一系列身高仅34厘米、头部仅4.2厘米、与真人以1:6铸造的陶瓷娃娃，诞生于Marina Bychkova位于加拿大的工作室，统称为“Enchanted Doll"，探讨着从白雪公主、小红帽、睡美人，到莎乐美、洛丽塔、阿佛洛狄忒，再到孕妇、病患、家暴等各种女性相关的形象和议题。
Enchanted Doll，直译过来即“施了魔法的娃娃”。这些以陶瓷为材质的娃娃，皮肤柔软、体态逼真，令所有为她们着迷的人愿意去相信，每一只娃娃微红的皮肤下必定有一颗跳动的心脏，而Marina熄灭工作室灯光前的最后一道工序，便是为Enchanted Doll注入灵魂。
做出全世界最美的娃娃
Q：给我们讲一个你小时候与娃娃的故事吧，那时你最喜欢哪个娃娃?
A：我想讲一段与芭比有关的经历，它对我今天所做的事情影响很大，虽然我从没有真正拥有过一个。 我出生在前苏联，小时候，我很看不上那里那种老式的娃娃。在外形上，要不就是婴儿要不就是小姑娘，从没有成年女性的形象出现，这让我觉得很没劲，也是促使我自己动手去做的最早期的动力。
当时的前苏联市场上没有芭比娃娃出售，但我在动画片广告里还是第一次见到了它——那是1990年，我8岁，它影响了我的一生，也决定了我的创作方向。
8岁的我已经有几年做娃娃的经验了，在电视上看到芭比，对我来说就像宗教幻景一样。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娃娃，这也证实了我的怀疑——在我能接触到的范围以外，还有更棒的玩具，我的不满是公平的。
对于童话，Marina都有她自己的解读。在成年的Marina眼中，童话故事“美女与野兽”中的“野兽”是孤芳自赏的反社会人士，而“美女”则是他脆弱的人质，与现实失联而“爱上”她的俘获者，经历精神的磨难。被浪漫刻画后的童话故事教会女孩子对于野兽的屈服与同情，在Marina看来就如同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早期现象，似乎在提醒女孩子如何在一个对女性充满虐待与暴力的世界生存。
随着时间流逝，我长大了，对芭比的迷恋也渐渐淡去。14岁时，我们全家移民去了加拿大，买芭比娃娃终于成为可能，但我已经过了那个年龄。然而，那个宿命的瞬间至今留在我的心里，虽然已经过去21年。那天我对自己说，总有一天，我要做出比芭比更美的娃娃——全世界最美的——8岁的我做了这个决定，至今仍在追寻。
Q：你做的第一个Enchanted Doll是什么样的?
A：肯定是一个美丽的公主。不过自从有意识以来，我一直在做娃娃，所以很难准确地说出从哪一个开始算是Enchanted Doll了。是真正意义上我做的第一个娃娃吗？那时我太小了，已经记不清了。是第一个布娃娃、木头娃娃、陶瓷娃娃？到底哪个算是最早的Enchanted Doll呢？这个品牌的名称是在2004年确定下来的，但早在童年时期，她们已经存在于我的脑海，不断地形成、改变、进化，最终成为今天的样子。
泰坦尼克残骸中的启示
Q：为什么要取名Enchanted Doll?
A：很多年来，我一直想为我的娃娃找一个具体的身份标志，但直到2003年，都没有落实到一个有连贯性的概念上。Enchanted Doll是受到小说家Paul Galico的启发，他写过一篇关于爱、玩偶和灵魂的虚构故事，就叫“Enchanted Doll”。我在高中英语课上读到了这个故事，很有共鸣，几年来一直记得。到了为我的作品挑选名字和方向的时候，它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就像拼图落到了该在的那个位置。它准确地描述出了我希望人们在看到我的娃娃时产生的感受：纯粹的魔力。
Q：一开始怎么想到用瓷质的？
A：之所以选择瓷作为材料，是受到一张非常有名又有些令人不安的照片的启发。照片由Bob Ballard博士拍摄，内容是一只来自大西洋底部泰坦尼克号残骸里的瓷娃娃。1912年4月沉船以后，它始终在海底沉睡，周围巨大的船体在咸水的侵蚀下腐烂了，但它瓷质的头部却没有什么变化。它的脸半埋在沉积物里，空洞的眼窝望着暗黑的水层，朝向遥远的水面。
即使有一天海水干涸，泰坦尼克号变成了灰烬，它还是会在那里，因为瓷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脆弱。瓷是坚硬持久的，通过时间积累能将物体腐蚀的东西对它都无效。比如UV射线、湿度、热度、霉菌、手指上的油渍等等。Enchanted Doll是瓷质的，不会褪色，不会被抓破或者变脏。
人类古文明最久远并可以持续保存的物证之一就是陶瓷。当其他文明的印迹在自然中瓦解，或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消失了，陶瓷还保留着。 设想一下，在很远很远的将来，有人从某座公元2000年的城市遗迹中挖出一只Enchanted Doll，会怎样遥想我们？
为了使得娃娃更有灵气，不呆板，关节设计采取了与人类关节相似的球形关节，并且为了防止陶瓷在关节活动时磨损，还在关节处添加灰色羊绒布。全部手工制作的纺织品和饰物，材料包括贵重金银、宝石、珍珠和精细的蚕丝、蕾丝等。以银饰制作为例，制作一件银饰需要经历铸模打造、超声波清洗、再打磨、浸两次酸、滚筒抛光、组装多个工序。
陶瓷纹身也是Enchanted Doll的独特之处，而纹身的制作工艺比人体纹身更加繁复。首先用纹身针在娃娃的瓷体上完成定型以及细节的刺刻。在雕刻完成之后,要对图案上色并且将瓷体放进瓷窑里锻烧。在经历多次反复的涂彩和窑火淬练后, 设计的图案才能最终在瓷娃娃的躯体上形成。多层次涂加的陶彩在高温淬火下和瓷体相融合, 最终形成一幅美丽而又耐久的玻璃状“纹身”。
Q：能给我们简单介绍一下娃娃的制作过程吗？完成一个需要多久？
A：制作过程？那太无聊了！只要想想我就觉得无聊，非常冗长沉闷，充满重复和技术性的步骤。事实上，我花成百上千个小时，就是为了看到最终完成的结果，它是我继续向前的动力。长话短说：先把主体雕塑出来，然后做石膏模，再把瓷泥浆灌进模里。接着打磨、抛光、在不同温度下反复烧结，直到烧熟烧硬、呈半透明为止。而后用陶瓷颜料，一层层地把五官画得柔和，每画一层就会烧制一遍，这样色调显得生动。
每只娃娃至少要烧5次，通常更多，有时甚至是12次。最后做配件，用贵重金属做成鞋子和头饰，在礼服上刺绣，缀上宝石和珍珠。做完一只加整套衣饰需要几百上千小时。
女性意识
《Lotus-Bound to be Beautiful》（莲花－束而为美）是Marina从中国宋代早期开始的女子缠足现象的思考，从人物神态到具体细节上都做到了还原，让人好像能触摸到古时女子的顺从与哀伤。限制性的时尚，从“三寸金莲”到紧身胸衣、高跟鞋，形式不同却都是不同审美取向中的女性气质的标准与定位，女性似乎从来就比男性有着更为严酷的衡量标准。
Q：为什么它们的表情常常是忧伤的？
A：我的娃娃不太笑，有两个原因：一是来自我的潜意识，说不清为什么；二是经过考虑和计算的。你想，灿烂的微笑通常只能表达一种情绪：快乐。而更模糊的、沉思的、忧伤的面部表情却能够表达更多，并且暗示了造成这些情绪的原因。
在一个国家眼中，孕妇和腹中胎儿究竟谁拥有更大的权益？徘徊与母亲与其胎儿之间的抉择，国家会优先保护谁的权益？又以什么为代价？“State Property"(国有财产）是Marina对于Synthia R. Daniels名为《At Women's Expense: State Power and the Politics of Fetal Rights》（以女人为代价：国家权力与胎儿权益）一书的回应，借以思考女性自主怀孕权利与国家权力政治之间的关系。
Surviving（生存）系列是她对于乳腺癌抗争者以及她们的选择致敬。女性群体中越来越普遍的乳腺癌如同一场不公平的灾难，虽然男性中也存在发展成乳腺癌的现象。Marina试图用这件作品来发泄自己做为女性身份而对其的恐惧。
Q：你的一个项目是“遭受家庭暴力”的娃娃，怎么会想到把暴力因素引入你的系列?
A：在我所有的尝试里，愉快的娃娃只是一个小小的维度。世界上许多妇女正在遭受家庭暴力，这是事实，为什么不能在人偶中反映出来呢？从本质上说，人偶就是人的象征性表述，我相信它们应该反映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社会问题，比如家暴。当我们能够在某种程度上与艺术作品产生关联时，它们会变得有趣，而对我们来说，产生关联就意味着它们必须反映我们的现实生活。
Q：如果你也是顾客之一，只能从所有的娃娃里选择一个收藏，你会选哪一个？
A：我最喜欢的娃娃永远是下一个。我是创作者，不是收藏者，我热爱的是创意的过程，娃娃是那个过程的副产品，只不过因为我发现它们是用来表达观点的完美手段而已。如果我的房子着火了，只能救出一只娃娃——那么我很可能会抢救我最喜欢的艺术书，而不是娃娃。因为娃娃的模样完好地保存在我的脑海里，而最喜欢的艺术书是更有价值的东西，能给我将来的创作带来灵感。所以无论怎么说，我关心的永远是下一个。
采访节选自《新视线》
ISSUE 1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