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ck Owens也设计家具，用叛逆埋下幽默的线索
作者：良仓
▲ Rick Owens Fall 2017 Menswear Collection
年初的巴黎男装周，设计师Rick Owens的2017秋冬男装发布上演了一场棉衣捆绑大戏，拼接材质、不规则造型，将大棉衣看似随机又用力地绑在一侧，不出意外，这又是一场令人大跌眼镜时装秀。
▲ Rick Owens Spring 2016 Ready-to-wear Collection / Rick Owens Fall2015 Menswear Collection
Rick Owens总是喜欢挑战人们的审美极限，2016年春夏成衣的“人肉背包”，将“杂技动作”引入秀场，只有两人高度配合才可实现，他以捆绑纽带隐喻女性身体与思想上所受的束缚；2015年秋季男装系列挖空了衣服的私处部位，让每位男模坦荡荡地走完全场，有人戏称这分明是Dick Owens，他解释“就喜欢男性这种最自然最原始的状态”；2014春季成衣秀场，Rick Owens启用美国重踏舞者代替超模，凶神恶煞地在天桥上跳起群舞，而他“只是想让那些身材消瘦的模特休息一下”……
▲ Rick Owens Spring 2014 Ready-to-wear Collection
有媒体称他是“以一种非衣物的方式理解衣物”，他似乎在为人设计衣物，但那些出格的T台时装却又模糊了衣物的边界。鲜明的表达带来饱满而猛烈的原始冲动，出格的背后需要一些联想才能了解Rick Owens叛逆的初衷。至少，没有人能否认他是个离经叛道的天才。
▲ Rick Owens位于MoCA的“Furniture”展览现场，展览将持续至2017年4月2日
他本人也曾定义过自己的风格，有一点犯罪倾向与理想主义。这种似是而非的设计态度似乎贯彻始终，与2017秋冬男装周同期开展的还有Rick Owens位于洛杉矶现代艺术博物馆（MoCA）的暗黑系家具展“Furniture”，全面地展示了他多年以来的家具作品，还有与其一脉相承的大型雕塑。
▲ 展厅中间的是由Rick Owens与妻子Michele Lamy共同创作的作品雪花石膏墙，以地面作为起点直到天花板
这也是他作为家具设计师和艺术家，在故乡美国的第一次博物馆级的亮相。在时装之外，这些极简作品从身体延伸至对空间与建筑形态的理解，留下的是Rick Owens签名式的设计线索。
Furniture Design
严肃的“副业”
“家具只是用来满足我们自身审美欲望
和个人需求的东西。”
▲ Rick Owens所设计的超量级大理石床
相比Rick Owens的时装设计师身份，设计家具这件事却低调得多，从2007年创立家具线，至今已超过了10年。这项严肃的“副业”并不广为人知，他有意不将这些家具在时装零售店内大肆宣传，也许你曾不经意时与它们亲密接触过——某些店铺内的椅子或陈列台便是出自他手。
▲ Rick Owens在纽约的旗舰店中加入了自己的家具作品
正如同Rick Owens时装中的代表性元素，这些家具通常用以大理石、金属、胶合板或木板拼接制成，甚至还会嵌入麋鹿角，这次在MoCA展出的最新系列则选用了塑料泡沫。多元材料在造型上达成某种共识：冰冷、粗犷、坚硬，厚重，至少看起来与“舒适”没什么关系。Rick Owens平时睡觉的床也来自他的限量家具系列，整张床由雪花石膏板打造而成，被形容为“纪念碑似的墓穴”，加上与它配套的沙发躺椅足足有2吨重。
▲ 瑞士-法国建筑师、艺术家Le Corbusier的建筑作品Chapel of Notre Dame du Haut
重量级的设计让人联想到与现代主义建筑相似的形态，Rick Owens也曾多次提及对他产生影响的美学系统：Le Corbusier、Robert Mallet Stevens、Marcel Breuer的建筑，野兽派艺术和德国地下碉堡。他以建筑中的硬朗线条与巨石材质，向常见的室内软垫家具发起了挑战。
▲ Rick Owens的新作品“叉子长椅”（Prong Bench），来源于叉子的形状是新系列中的重要元素
大多数人对家具的选择来自美学、实用性及舒适性的考量，而Rick Owens曾在采访中却表示“在过去，家具对我们来说从来不是必需品，因此它只是用来满足我们自身审美欲望和个人需求的东西。”
▲ Rick Owens位于巴黎的家
2003年Rick Owens与门徒浩浩荡荡地将设计王国从美国搬去了巴黎一栋能够俯瞰国防部花园的5层宫殿，筹备时他苦于找不到理想的家具设计，便决定亲自动手满足他绝对风格化的审美需求。
“刚开始设计家具的时候，就是尝试在表达自己的意图：就像我曾想象‘洞穴里篝火旁，有一块盖着兽皮的岩石。’然后我就真的设计了一块岩石，而且是我想要的那种。”
Rick Owens & Michèle Lamy
“我 们”
“我们之间的故事基本就是关于创作的故事。”
▲ Rick Owens与妻子Michele Lamy
谈起Rick Owens的家具设计，他以“我们”为单位回应，另一位是Michèle Lamy，他的妻子、灵感缪斯与生意伙伴，也是家具线重要的灵感推动者与生产者。此次MOCA的家具设计大展，Lamy从策划到实现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具体到展厅布置都由她亲力亲为。
▲ 《Rick Owens at Home》by Barneys New York
纽约Barneys百货曾拍摄了一个关于Rick Owens短片《Rick Owens at Home》，直观地呈现了他与妻子、设计团队位于巴黎大宅真实的工作与生活日常，大宅内的多数家具都出自个人设计。
而Michèle Lamy的形象也令人印象深刻，这位灵感缪斯绝非传统意义上的美人，她相较55岁的Rick Owens年长17岁，拥有镶金的牙齿，纹满刺青的双手，用日本植物染发剂染黑的十指，喜欢戴埃及式头巾，眉心常年留有一条深色长印。
如果用几个标签简要概括她的传奇人生，也足够触目惊心：二十几岁时为逃离所谓的“精英感”，她放弃成为辩护律师，当了一名脱衣舞娘，她曾是法国后现代主义哲学家Gilles Deleuze的学生，如今主理餐厅，做设计，拍电影，参与管理Rick Owens的品牌事宜。Michèle因为Rick Owens的男友而与他相识，并成功将他掰直，在陪他度过了品牌最困难的时期后，两人已和谐生活了20多年。
Michèle多次在采访中说两人在一起并不是为了生孩子，就如同最初帮助Rick Owens建立品牌一直走到今天，共同创作才是两人的相处方式。自2010年，她便全权负责Rick Owens家具系列的制造与销售，除此之外还包揽了公司皮草类及高级定制等方面的工作。
“‘共同创作’就像是我们的孩子，因为我们之间的故事基本上就是关于创作的故事。我把我的审美理念告诉她，她会给我反馈，跟我交流想法。就这样，一来一去，家具便被设计出来了。”这也是为什么Rick Owens提到家具作品，往往看作是两人合作的结果。
高度一致的哥特式外表之下，严格自律的Rick Owens与自由到底的Michèle Lamy却有着大不同的处事风格。对于两人的合作关系，Rick Owens在一次采访中表示“就像是要求纳粹党同吉普赛人一起组织一场战争。”“她擅长说服别人，而我则喜欢要求别人。她会让人更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她能创造奇迹，而我则希望人们完全按照我说的做。所以后来家具领域都归她管。”他形象地总结两人的角色，“我觉得我是军师，你是元帅。”
Behind the Furniture
幽默的伏笔
“我喜欢那种精心伪造带有暧昧的滑稽。
要能挑战所谓的“好品味”与传统审美观，
但要以一种幽默的方式。
幽默是这个世上最优雅的东西之一。”
难以被定义的Rick Owens几十年所坚持的叛逆与挑战，也是他“精心伪造的滑稽”。由“滑稽”出发，对秀场与博物馆中出格的设计目瞪口呆之后，相信一些人也愿意尝试探究他想表达的命题。
▲ Rick Owens受美国前卫艺术家Allen Jones影响创作的真人比例蜡像装置
他曾说“对死亡的恐惧是驱使我们在这里不断前行的最大动力之一。”对于生命的追问同样也是他创作家具的重要依据，相对于设计出符合自己审美的自用家具，“这工作并不让人感到安逸”。
▲ Rick Owens位于东京的零售店，Rick Owens喜欢在品牌门店中摆上一尊自己的蜡像作品
创造重量级的家具作品，坚实，并能永世留存。相对于人类有限的生命，他希望自己创造的家具能够不朽，至少“比我们所有人都‘活’得更久”。
去年Rick Owens的父亲去世了，令他对生命本身产生了更多的思考。尽管父亲生前“洞穿真相，坚信要做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做一个能够正确思考的人，但他还是不能平心静气地接受自己正在死去的事实。”这让Rick Owens思考要如何以优雅的方式面对各种威胁，包括死亡。至少对此他表现出了坦然的样子，“我希望自己的生命结束在一个四面有墙的花园里，我读着书，和小猫咪玩耍。这可能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死法了。”
而对于活着，Rick Owens则认为“我们在生活中都过得够安逸了”。这个坚持自律与克制，对迟到零容忍，坚持去健身房20年的55岁男人，也将个人的生活态度融入了家具设计的基因，尝试提示人们回头想想生活中是否需要借以家具获得那么多的舒适感。这或许也是他为何把大多数家具都设计得硬邦邦的，“偶尔用纪律来约束自己，找到能让自己挺直腰板的事难道不好吗？”
就在即将抱怨这些床、桌子、椅子的硬度与不舒适时，2014年在纽约“Art + Design”双年展上，负责Rick Owens设计项目的Salon 92艺廊的总监Jessica Witkin曾向人们这样介绍他的设计“别以为这些家具只是摆设。”她指向一把雄鹿角靠背的椅子：“这把椅子不仅座位宽敞，鹿角的弧度刚好可以支撑你的背部。”同时她也一再强调，功能性是Rick Owens设计家具时的重要考量。
对于作品背后复杂的想法他本人会试图尽可能简化地阐释，也许这一切只是Rick Owens精心埋下的、幽默的伏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