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易北河上的一座冰山竟是音乐厅.良仓

德国易北河上的一座冰山竟是音乐厅

作者：良仓

今天1月9日，德国汉堡的市民应该开始进入焦虑模式了，当然一同焦虑的还有汉堡市政府和瑞士建筑师组合Herzog & de Meuron，那对2008年北京奥运会“鸟巢”的建筑师。会焦虑是因为有期待，因为拖延了10年才完工的汉堡易北音乐厅后天（1月11日）就要正式开始迎接第一批观众，开始第一场交响乐演出了。“音乐让人感觉非常浪漫，至少让人感觉不安，如今两者是一回事”，奥斯卡·王尔德说得对。

▲ 易北音乐厅视频

▲ 瑞士建筑师组合Herzog & de Meuron

一生的浪漫，从自恋开始

这个坐落在汉堡易北河边上的Elbphilharmonie（易北音乐厅）和地球上所有地标建筑一样，都如同希腊神话中在水边爱上自己倒影的水仙子，典型的Narcissism，尤其它还是临水的处境。汉堡同伦敦、利物浦、鹿特丹、安特卫普、纽约一样，都是大西洋重要的港口，中世纪以来就是商业中心。16世纪后期，汉堡是仅次于阿姆斯特丹的欧洲重要物资集散地。今天的汉堡港，不仅是德国最大港口，也是国际上最现代化的港口之一。但是，自由、民主、富足的汉堡，从未获得和它匹配的政治文化地位，它十分渴望。

所以，当开发商Alexander Gérard想要改造一个在1875年的汉堡地标Kaiserspeicher原址上建成的用来存放可可、咖啡、烟草的仓库；当他的老同学Herzog & de Meuron提出可以在保守古老的仓库上方加建一座起伏灵动的冰山；当汉堡政府得知这将会是一座能彻底改变汉堡天际线的“免费地标”；当汉堡市民觉得他们终将拥有一座世界顶级的音乐厅，“WE WANT IT”，所有的人都有了满心的热情。

开放商安心了，工程可以开始了；建筑师满意了，都不需要通过竞赛就能自我挑战了；汉堡政府开心了，野心终于可以起航了；汉堡市民也开心了，总算有得炫耀了。于是，一座比建筑师Bruno Taut曾经“在阿尔卑斯山顶上建一个水晶宫，再放一点点音乐”的幻想既逊色不了多少，又便宜不了多少的浪漫音乐厅倒影就真的在易北河水面上出现了。“一生的浪漫，从自恋开始”，王尔德又对了。

浪漫的精髓，就在于它充满种种可能

2016年10月31日，易北音乐厅终于在开工十年后，用玻璃幕墙上亮起的六个字母，证明他们一开始的热情和浪漫并没有被建筑浪花状的形态打水漂，FERTIG完工！内部完全清空的仓库如今成了室内停车场，只留下了历史意味的外壳；新建“冰山”的玻璃折射着汉堡不断变化的天空、水面和市景，隐约可见的椭圆形明暗交界，曲面变化和平面纹理，如同合唱团张嘴歌唱。

从建筑的最底端乘坐一道80米长、弧状、望不到尽头的扶梯，经过一个发光管式的隧道，2分半钟的空间体验，免费。到达新旧之间夹着的一层超大市民广场，这里可以享受汉堡市的全景——一边是教堂高耸的老城区，一边是欣欣向荣的易北港口。这是汉堡市民的新福利——一个全新的公共空间。

而往上才是音乐厅所在的位置，然而不止音乐厅，这是一个竖向城市综合体。围绕在中央可容纳2100座位的交响乐音乐厅周边的，有两个小型550座的室内乐厅，一个5星级酒店，45套高档公寓，以及广场层的餐厅，健身中心等别的设施。酒店和公寓的收入可以填补一部分的财政支出，而德国五大交响乐团之一的北德广播交响乐团NDR的驻场，让音乐厅有了真正的灵魂。

大音乐厅不是常见的“盒子”形，而是观众360度包围着舞台的“葡萄”厅。NDR的首席指挥克里斯托夫·冯·多纳伊再也不用抱怨在汉堡的“盒子”形莱斯音乐厅无法完整地表现马勒的《第八交响曲》，他们宁可不演了。这个邀请了日本声学泰斗丰田泰久（Yasuhisa Toyota）合作的音乐厅内，融入了Herzog & de Meuron曾经设计体育广场的基因，观众席由下至上层层排布，观众和舞台的距离均在30米以内，关注到了任何一个角度观众和表演者的互动。

几乎是悬空于建筑中的音乐厅由两个互相之间脱离的壳体包裹，中间采用弹簧系统减震，用以屏蔽易北河上响彻汉堡的船只鸣笛声。音乐厅的墙面崎岖的石膏纤维板有洞穴一般的纹理，通过调节可以适应不同的音乐形式。管风琴穿插于观众席之间，和墙面融为一体，成为了建筑的一部分。而建筑师透露，票价最便宜的顶层座位其实有最好的声效。这里不仅举行大型交响音乐会，也会有小型现代音乐会和多样戏剧演出，票价最低只有6欧。综合性、专业性、公共属性、神秘性，“浪漫的精髓就在于它充满种种可能”，还是王尔德说的对。

要么迷人，要么乏味

纵然是浪漫种种，然而Elbphilharmonie跌宕起伏、过山车一般的诞生，让她的故事和她的未来都饱受争议。很长一段时间里，易北音乐厅和柏林新机场、德国国家歌剧院一样，是这个严谨精准国家的一个笑话——预算严重超支，竣工时间无限推迟。2006年提交建造申请的音乐厅，政府做为业主提出要建成一座城市空间、建筑体、美学、声学和建筑材料各个方面都无可匹敌的世界建筑奇观。

从茧型悬挂结构来解决噪音，到21500平米、1100块各不相同造价昂贵的减缓风力双曲面玻璃，再到1000多个纯手工打造的玻璃灯罩，细腻音效的内墙面饰，80米长的弧形扶梯，37米高城市公共空间的曲面挡风玻璃......工艺技术的难度和精巧让造价和时间翻了好几倍，也引起了一波波的民愤。但是，好在面对各方面的压力下，城市并没有减少对品质的要求，没有草草收尾，即便是晚了也还是兑现了一开始世界顶级音乐厅的承诺。就像巴黎人最终接受埃菲尔铁塔，想必易北音乐厅也会有争议消解的一天。王尔德说 “人要么迷人，要么乏味”，建筑其实也一样。

所有迷人的，都是被宠爱着的

如果一开始建的不是音乐厅，那么汉堡人会有最初的那份热情么？不好说。因为汉堡确实有她的音乐传统，汉堡在历史和当代都是当之无愧的音乐之都，古典时代有巴洛克作曲巨擘泰勒曼和被称为“汉堡巴赫”的C.P.E.巴赫；勃拉姆斯是汉堡人，门德尔松也在汉堡出生；当代音乐历史上有从汉堡出发征服了世界的披头士乐队，有众多在汉堡首映之后在全世界长映不衰的音乐剧，比如CAT；汉堡在歌剧领域同样十分闻名，德国的第一座歌剧院便于1678年在汉堡落成，当时热爱艺术的汉堡人要求拥有一个为所有人开放的歌剧院，而非只为贵族阶级。

▲ The Beatles乐队1962年的汉堡演出。John Lennon曾说：“利物浦是我的出生地，但汉堡是我的成长之地。”

汉堡有着深厚的古典音乐传统和积淀，而这座城市长久以来恰恰缺少一座一流的音乐厅。为什么当时音乐厅的方案会在城市议会上一致通过并得到市民的热烈反响呢？因为“所有迷人的都是被宠爱着的”，谁敢说王尔德说的不对呢？

所以，易北音乐厅，王尔德满分。期待1月11日演出成功，到时候便能知道这个耗资近60亿的世界顶级音乐厅音效是不是真的如传言那般温暖、精准、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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