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ary Baseman和他的黑色童话.良仓

采访_Queennie.Y 撰文_Patric 摄影_李恺

Gary Baseman一直在坚持作画，从幼年开始直到成名，甚至在上海的短短几天之内，每一刻也不忘在自己的速写本上绘上几笔。他笔下的角色幽默、有趣，又带有一丝黑暗，因其提倡“普遍艺术”（Pervasive Art）的概念又攻占了所有媒介，使得Toby、Dumb Luck等形象无处不在。这让人忍不住想知道这位“脑洞大开”的艺术家背后究竟有个怎样的故事。于是，他首次在中国大陆举办的个展上，以“The Door is Always Open”为名，打开心门，用“家”的概念展示自己一路成长的艺术之旅。

01-02. 在此次“欢迎来我家”的展览上，Baseman邀请公众一起进入他所创造的异想奇幻世界，有些奇趣也有些黑色幽默。熟悉的家具和照片肖像来自Baseman 的真实生活,他那强调犹太价值观及教育的家庭给了他创作的灵感和动力; 03.Baseman随心所欲地使用不同材料进行创作，并惯以童趣的动物和人物形象来表现成人的意识形态

良仓 X Gary Baseman

这次展览的主题是“The Door is Always Open”，翻译成“欢迎来我家”。我听说这个灵感来自你的父亲，因为你来自一个犹太裔家庭，这是不是意味着家庭对你来说非常重要？
家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是家，我父母的经历非常深刻、黑暗、痛苦，但鼓舞人心，对我来说，这次展览也是对他们的致敬。在这次展览之前，我把“大门将一直敞开”这句话刻在了我父亲的墓碑上，因为这句话不仅能够作为邀请并欢迎观众的标题，而且还提醒我：家这个安全的港湾永远都在。但讽刺的是我父亲在他的成长过程中却没有一个家，他二十五六岁时，生活遭受了毁灭性的变化，由于纳粹军队的暴行，他和我母亲居住的村庄只有百人得以幸存，我父亲和母亲侥幸得以逃生，后来定居美国，孕育了我并给予了我自由生活的权利，这点是非常重要的。因此我父亲逝世以后，能够将这个故事告诉他对于我来说意义重大。

我注意到客厅及餐厅里的艺术作品给人的感觉是比较欢快的，但进入卧室，里面的艺术作品却让人觉得黑暗和痛苦，这是不是意味着客厅代表了你想向别人展示的自我，而卧室则是你内心保留的更加私密和潜意识的自我呢？
或许吧。因为卧室和梦有关，有时我们会有黑暗的梦境，你的想法或许是正确的，我不知道，或许是个人隐私吧。

你小时候常常会做噩梦吗？
我和大家一样有时候会做噩梦。（你醒来时会记得这些梦吗？）不会，我醒来时什么梦都想不起来。在现实中创造出来的梦是我唯一能记住的，我运用我的这些白日梦来创造东西。

六年前，你笔下的角色“Toby”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有点诡异，但渐渐的我喜欢上它，觉得它其实非常可爱。我想可能很多中国人会和我的想法一样，因为它毕竟不是大家所熟悉的卡通形象。中国观众接触的大多是适合孩子们的可爱、无害的卡通角色，对于中国观众来说，这是一次文化冲击。
很有趣的观点。日本比较常用孩子和成人都适用的卡通形象，中国台湾则都以图标为基础（Icon Based），几乎所有的公司、商场都有自己的专属图形，在美国，这些都是次要的，我是看迪士尼动画长大的，孩子是卡通的一部分受众，同样也有为成人制作的讨论人类处境的动画。我很习惯于将卡通作为自己的语言，初次印象可能是很可爱的形象，但深层次去发掘会看到更加复杂的东西，这是我想去捕捉的关于生活的一些感觉。对我来说，艺术的重要性在于分享，当我审视艺术，尤其是我的个人背景在交流中的影响，它决定了我与人之间的互动方式，决定了我对于人性的看法，我们如何分享自己的想法、目标和理解。对我来说，艺术是一种特殊的审视事物的方式，教我们如何运用比喻等途径去表达，这和电影、书籍、摄影的表达方式类似。

你认为是你自己选择成为一名艺术家还是命运选择了你？
我觉得两者都有。对我来说，我一直渴望成为艺术家，但我一直都有恐惧——害怕不出名、害怕无法以此为生，但我很快就克服了这些恐惧，并且意识到不用去在意旁人的眼光，而要专注于自己的想法。我想成为艺术家，重要的是怎样去实现这一想法、如何才能打动别人、如何才能不断成长。正如举办展览一样，需要考虑很多问题，比如如何让展览在国家与国家之间流动举办，我自己如何接触及品味不同的文化，如何在不同的环境中保持新鲜感，如何寻找新鲜事物，我觉得这不仅仅是单一的重复，尤其是在举行回顾展的时候。

04. 在客厅区域中，我们可以看到Toby已然是Baseman心目中家庭中不可或缺的一名成员; 05-06.Baseman所构筑的空间，基于他创作与生活相结合的理念，被打造成其儿时的“家”; 07.Baseman用各种多彩的卡通形象以近乎戏谑却又通俗的表达手法来演绎他心中的超现实主义波普

在Toby所有的故事和冒险中，你最喜欢哪一个？在和Toby环游世界的过程中，哪一个给你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照片上就能看出来，我们去过太多地方了。巴西之旅是很有收获的，巴西人民对于生活了不起的乐观态度给我灵感创作了个人展“La Noche de la Fusion”。还有在台北举办展览，当地的居民给了我非常特别的影响，当我去餐厅吃饭，会有人前来求合影，或许展览到上海也会发生类似的故事。重回我父母故乡的寻根之旅让我泪流不止。Toby花了66年重返故土，这66年中包含了一家三代人的故事。

我发现你仍在用铅笔作画，你使用电脑画画吗？
不，我只用电脑收发邮件。电脑是一个很好的设计工具，但是对于我来说，我喜欢用触觉去感受。如果用电脑作画，除了作品我感觉不到自我的存在，而用手作出来的画，你可以从纸张、气味等方面感受到我的感觉，这是一个真正的人所做的。电脑始终存在屏幕的阻隔。即使是草稿本，我也坚持一张张用手绘，整本草稿本也是一种艺术产物，每一张纸上都记录着我的旅行、生活故事。

你觉得《南方公园》（South Park）怎么样？
非常棒！里面的角色都很机智有趣。

你创造了“普遍艺术”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作品，相对于安迪·沃霍尔的“波普艺术”（Pop Art），你如何定义和区别“普遍艺术”这个词？
我喜欢安迪·沃霍尔“波普艺术”中他们庆祝波普艺术传统所采取的方式，他们采用流行的媒体例如广告、报纸、杂志等，以及这些形象背后的代表，他们将

这些拆分成一件件艺术作品。人们会以各自的方式去解读，就像玛丽莲·梦露，她曾经是一名演员，但现在她的名字却另有含义。对我来说，“普遍艺术”是对整个社会进行肖像研究。看动画片、去迪士尼乐园、化装舞会等等，这一切我看到的、我经历的伴随着我的整个成长过程，成为我的语言。现在，卡通形象仍在日本、中国台湾或美国使用着。你是否注意到COACH的春季女装系列中就有我创作的卡通形象，我帮助女孩们捕捉她们的性格、希望和梦想，人类社会的秘密——对生存的渴望、对面对自己的恐惧，都在成人的服装上反映出来。因此对我来说，这是表达情感的一种方式。在我20岁时经历过一次心灵巨变，我第一次看到MarkRothko的作品时，分不清当时内心的感觉是崩溃还是坠入爱河，那时我想我能不能创造出给人们带来这种感觉的作品。当我后来读到他的传记，他说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使人们流露真情实感，他希望能够用自己的画笔帮助人们捕捉一些生活中的精华。那些你们眼中的卡通形象，对我来说它们代表了真实的情感。“普遍艺术”的范围更加广阔，里面包含了非常独特和富有美感的信息，当下的我们需要借助不同的媒介来解读，这些媒介不仅仅是电视、电影或绘画，网络也是一种新的媒介。每个人都是摄影师，但是大家都把时间浪费在自拍上，每天都会产生大量的照片，但是绝大多数都不会再被看第二眼，但真正的摄影师不仅拍摄照片，并会挖掘照片背后所代表的含义。人们自拍以后会把照片中的自己PS得像个娃娃。

你觉得这种现象会被当作一种讽刺艺术记录下来吗？
人们已经这么做了。就跟阿凡达一样。人们将自己想要传达的信息上传到社交网络上，你将自己最糟糕一天当中出现的一个有趣时刻上传以后，别人会觉得这是你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他们永远不会看到事实。